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航向月刊
兩顆糖
期數:2015/11
作者:尹隱

年前美國某知名甜甜圈品牌進駐台北,這家甜甜圈,不只是女兒的最愛,也是先生在美國讀書時的最愛,因為價格並不便宜,大女兒乖巧孝順,從未吵過要買。一天,女兒全班贏了比賽,老師不但帶全班去這家甜甜圈店,還承諾請每個學生吃一個。女兒拿到後,卻一口也不肯吃,小心翼翼地用紙巾捧著熱呼呼的甜甜圈,一路護衛到家,滿心想著要跟她心愛的爸爸分享。

那天先生剛好晚下班,女兒反覆跑到餐桌前「看望」自己的甜甜圈,又時不時地跑去玄關聽聽爸爸回來沒?先生終於進了門,父女倆就在這小小的圈圈中,分享甜美的時光。

繽紛的彩虹蛋糕

上週女兒學校一位女同學生日,這位千金跟她母親說,她不要任何外面烘焙店買得到的普通生日蛋糕,她要「彩虹蛋糕」。所謂「彩虹蛋糕」,可不是表面畫個彩虹裝飾就好了,而是蛋糕的縱切面,要由七種顏色的海綿蛋糕組合而成。這個要求讓千金的媽媽傷透腦筋,最後出動人脈又花了大錢,請了個烘焙老師特製,直接送到學校。

女兒開了眼界,卻還是當場忍住,不吃她的那塊七彩蛋糕,再次小心翼翼地捧回家,想跟她的父親分享。先生因為自己也會做蛋糕,看到蛋糕後,嚐一口捧了個場,卻偷偷告訴我:「這個蛋糕色素太多,別讓她吃了吧!」但女兒卻敵不過七彩的誘惑,還是吃盡舔光。

一日接了小女兒放學後,傾盆大雨。我臨時起意,帶兩個女兒去學校對面的超市躲雨,也趁機給最近表現很好的大女兒一個獎勵,讓她選一包屬於她自己的糖果:一包可以不用跟妹妹分享,可以不限制吃幾顆,可以「獨自擁有」、吃到高興的糖果。到家後,女兒極為不捨地拿了其中一顆出來吃,其他的就預備等吃完晚飯、做完功課後,再繼續享用。

功課做到一半,爸爸回來了。不知情的爸爸,看見桌上有包開著的糖,順手就抓了兩顆來吃。想不到,女兒看見爸爸正在吃那包「完全屬於她」的糖,眼淚就忍不住地掉了下來。我萬萬也沒想到,總把好吃東西呵護回家跟爸爸分享的女兒,會為了爸爸吃了她兩顆糖,而哭成淚人兒。難道我們在物質上虧待她了?不,比起許多小孩來說,大女兒已經很幸福了,但為什麼她這次如此計較呢?

隱藏的願望

本以為大女兒懂事了,不再像以前回家會喊著:「我也要像某某某一樣有彩虹蛋糕!」也不會再問我:「為什麼學校樂捐,別人的爸爸媽媽隨便都可以捐上萬元, 我們家怎麼永遠都只捐一千元以下?」更不會跟我吵著想要跟誰誰誰有一樣的水壺,跟誰誰誰有一樣的書包了。但這兩顆糖卻讓我發現, 女兒不是真懂事, 而是懂得「隱藏」了。她只是不跟我們開口要,但心裡的不滿足還在!

我看過太多牧家子女嘴上不說,心裡卻充滿委屈。老公以前的神學院同學有一位是牧師的兒子,他讀到一半忽然去從商,問他原因為何?他爽快地回答:「想賺大錢。」他覺得自己一生都被錢綁住,連在國外讀神學院,生活還是十分清苦。他曾因付不起神學院附近的房租,而被迫住在偏僻又破舊的地方,每天坐公車加走路到學校就要花上二個小時。

夢,該怎麼才算圓?

很多牧家的子女,即使出了社會,人生目標依然模糊,在世界的誘惑與屬天的道路中不知所措。他們上班可能不為別的,只為了可以買部摩托車,出國遊玩、或得到最新的手機…,這一切都只為了一圓從小積累而來的「物質夢」。

跟一般窮人家孩子不同的是,這些牧家子女從小就得學習把慾望藏在心的深處,埋得越深越好。因為他們是一群從小背聖經、聽講道長大的孩子,他們「知道」要追尋天上的,而不要把眼目放在地上,但他們卻活生生地活在地上啊!他們不敢說出口想要「彩虹蛋糕」,而只敢望著「兩顆糖」掉下眼淚,淚中藏著說不出的委屈。

台灣牧者們的收入,遠比台灣的平均收入低,工作時間又遠比一般上班族長。美其名為「事奉」,卻多是為了主的緣故,不得不忍著心中的委屈。牧者在忍耐,牧家子女自然也被迫學習壓抑。偏偏許多牧家子女又難免在學校、教會中接觸到家境富裕的孩子。家境富裕的孩子可以去迪士尼樂園玩,隨便開口就有彩虹蛋糕…,這些孩子所擁有的,天天刺激著牧家子女,伴隨著他們長大。

家家有本難唸的經,但牧家所面對許多不為人知的處境,該怎麼解決呢?我也還在學習中…。